星期五, 1月 09, 2009

我的高中生活


照片:2006年一月,老大一歲半。

看「光陰的故事」,讓我回想起自己的高中生活...

國中畢業,高中聯考塗塗塗,五專考上中國海專,而我心屬意的是復興美工。老媽則是建議我去讀台北商專附設高商補校,白天打工晚上上課。說穿了,老媽的目的很明確,就是要讓我親身去體驗「賺錢大不易」的道理。

記得第一筆薪水剛到手,我就在家裡掀了場大革命。從小我們家沒有零用錢制度,需要用錢時再跟老媽伸手拿。我很愛面子,一直感覺伸手要錢沒自尊、彆扭,並且受制於人。現在自己賺錢了,我主動提案:給家裡的部份,我會逐月領現金出來,我的部份則留在戶頭裡。而不採用全額領給老媽,再伸手的舊制度。在當時,老爸支持,老媽被迫接受,老姊們說我不孝。從小我們三姊妹都聽老媽講過:「媽從在台電打工到畢業後在十信商銀上班,薪水袋一直都是全數交給外婆,從來不做他想。」。但我考量的結果,每次開口要錢,還要仔細交待去處,又不能兜不攏,這種感覺太糟,我實在不打算一再重演爭執的場面。就這樣,在我的強勢堅持下,每個月依約如數領款給老媽,同時享受了自由使用金錢的快樂。對我們家而言,當時除了強迫父母接受外,還提早領取了某部份的獨立權。

高一進入台北區中小企業銀行景美分行,職位是小妹,工作內容是打掃跑腿和會計的助理。每天早上,我要先按電鈴叫醒值班同仁、倒垃圾、煮茶水、打掃騎樓。第一次拿著掃把往騎樓一站,光鮮亮麗的都會男女來來往往,我只感覺到丟臉,頭腦空白的草草做完,迅速閃進辦公室。持續了一陣子,每天心情都一樣,害羞而潦草的匆匆敷衍了事。直到有一天,分行副理比我早到,叫醒值班同事,收好垃圾、煮滾茶水,正在低頭專注的掃著騎樓角落的陳灰。我們都稱呼副理為「許伯」(台語),他身形削瘦,個性爽朗,很少聽到他高聲喝罵。許伯邊掃邊說:「妹仔,掃地很重要,尬洗臉同款,愛乾淨才好,不通感覺掃地見笑,掃不乾淨才見笑。」。這段往事對我很重要,每當情緒泛濫,遮蓋理性時,我會嘗試著去分辨出事情的本質,雖然不是每次都成功,但這是我一直努力的方向。

上班時間輕鬆有趣而愉快。

利用收整個辦公室二層樓的垃圾筒當計時運動,幾次下來,我立了個記錄保持時間,跟自己挑戰,領先時欣喜,落後就下次再加油。面對堆積如山的傳票,使勁操作笨重的機器裝釘,邊釘邊當自己在練手臂,盤算著打籃球時強健的臂力可以派上用場。有時待在櫃台小姐旁邊,看著她們一手快速的翻著傳票,一手五指飛快的按著計算機,不用慢下來盯著打,我十分佩服,也了解到專業來自熟練,經年累月的那種。午休或下班後,陪著會計小姐在地下室練習古箏,她擔任一貫道國樂團的古箏演奏者,聲音經經錚錚的,相當好聽。如果想打瞌睡,就溜到在地下室保管箱裡的小房間補眠,會計小姐會幫我把風。平時利用外出寄信買文具時,順道溜去景美市場晃晃。空閒時,在會計和櫃台小姐的掩護下,坐上催收大哥的偉士牌,穿梭在景美的大街小巷客戶間。有時人手不足幫忙代班,在櫃台前收雜七雜八的代收款,水費、地價稅什麼的,很愛那種臨場感,剌激富挑戰性,心跳愈快腦袋愈需要冷靜。

更精彩的是下班後的時間。

當年十六歲,第一次去民代經營的舞廳,坐在沙發喝果汁,寬大的地板和天花板牆壁間輪轉閃爍著霓虹彩燈,看著主管們跳社交舞,心裡覺得有夠老派,說什麼也不下場。第一次去啤酒屋,大口喝啤酒吃熱炒,看著兩旁同事們雙頰染上紅暈,眼睛閃著奇異的神采,口氣輕鬆異於平時,只是他們不論多醉,都時時緊盯著,不准我喝酒就是了。第一次去沙龍做臉、擠粉剌,痛到想閃人,這種保持美麗的代價,我實在無法忍受。第一次坐飛機去澎湖,一九九一年的澎湖很純樸,藍天大海,從此愛上小島風情。大學畢業後,每逢換工作空擋,給自己安排了幾次離島旅行,島和島的距離,讓我有一種無可言喻的放鬆感。第一次夜晚上山去土雞城,夜深人靜,大夥面對著湖水,喝著溫酒吃小菜天南地北聊著天...。回想起這些,畫面一幕幕的在腦中重演,也許蒙了層薄灰,但光彩依舊。

當然,那時一定存在著對現實環境的某種窘迫和不滿,讓我待了一年就求去,只是現在忘記了。很好,不論當年離職的理由為何,當下面對就好,解決它,時間一直過去,美好的會留下。

高二進入台灣銀行總行業務部,在總統府隔壁,職位是電腦打字輸入員。一九九二年的銀行環境,不誇張,整個就是米蟲的天堂,連空氣裡都飄浮著一種鬆散陳舊的氣味。我主要的工作是將銀行放款部門的手寫案件,key-in進電腦,使用當年的PE2,製作格式並建檔。寫到這裡,就一定要感謝我人生中的一位貴人,北商補校盧意翔老師,高一時教我們班倉頡中文打字,他的留級威脅,讓我開始認真練習,從此變成快手,一路受益到現在。

辦公室裡都是中年女性,氣氛莫名冰冷而疏離,讓我有種警戒心,閉上嘴,靜靜地豎起耳朵聽。坐在我斜對面的長髮飄飄美麗阿姨,操作傳統中文打字機,平日除了繕打較短的案件,最常待的地方就是隔壁的號子。隔壁辦公桌有位股長,熱中資源回收,休息時間常見她彎腰收集大家垃圾筒裡的便當和廢紙,卻被高專當面譏笑小器,只因為股長是個大地主。我的直屬科長有痛風,卻不能阻止她追求美食。跟著她,我吃了二年的好料。業務部經理是位慈詳矮胖的外省婦人,常常掛像外婆一樣的微笑,很愛穿祺袍,也老愛叫我寫字,說她愛看。

我每天早上九點上班,十一點午餐,下午二點上班,四點就可以早退去上夜校。每逢月初,科長會拿一本空白簽到本,要我把一個月份的都簽好,當作打考績時的書面參考。平日若要請假,打個電話通知一聲即可。最棒的就是午休時間長達三小時,興致來時,我會散步去西門町去看場一個人的電影。要不就是獨佔經理休息室,躺在軟軟的沙發上睡大頭覺。這是經理特許的,她說晚上要讀書的孩子,中午要睡飽。

平淡無奇,小心謹慎的二年很快就過去了。經理提議我繼續留在業務部,適時加入銀行內部升等考試晉身為正式職員,但我拒絕,被老媽著實唸了好一陣子。記得當年回家跟老爸說:「我不想進公家機關,工作內容呆板沒挑戰性,不是人事鬥爭就是推託責任。」。現在老了,建立了一個家,渴望安穩,卻是要進也進不去了。人生就是這樣,不會盡如人意,卻又處處隱藏生機,等待發掘。

高中三年,穿著白衣黑褲,白天來回穿梭在上班族的世界裡,晚上打球上課,說是複雜也單純,很適合當時愛玩不讀書的我。回頭看,淨是些吃喝玩樂的記憶,卻怎麼也記不起來當時有什麼辛酸、難堪或過不去的事情。也許我就是這樣,對無法改變的過去樂觀看待,容易遺忘。也相信在未來的路上,除了死亡,永遠都有希望。

2 則留言:

  1. 那兩家的打工經驗,感覺都很不錯ㄋㄟ
    經理的提議也很好(以目前來看)

    可是,很多時後總是這樣
    一錯過,就沒囉

    當然,後面還有不一樣的啦...

    我也開始來回想,我的高中生活
    就認識一票朋友,上課,考試
    當然還有一絲絲不一樣的
    就這樣,走過了一千多個日子

    那個一千多個日子之後,我又走了好幾個一千了

    時值歲末,還是不免俗的想到
    歲月如梭,時光飛逝

    當你還有心思 細數光陰的故事
    這應該也算是一種幸福吧...

    新年快樂
    yiyu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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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. 對啊!在打這篇文章同時,尢正在公司加班熬夜趕案子,已經持續一陣子。同時想起侯文詠在『親愛的老婆』裡說過:

    「一個有了孩子的男人,是完全的礦物。只能深深的把自己埋進地底,變成養分,化作春泥更護花。」

    所以,我的幸福,不是無中生有的,是尢用一根根的頭髮換來的。哈哈哈哈哈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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