電梯裡的「人」

十年前，我們是一群大四生。和幾個好朋友及學妹，合租了層樓當宿舍。

當時是個典型的夏天夜晚，無風而悶熱。我下課後拎著晚餐到宿舍時，已經將近七點。一開門，迎面看到學妹和他男朋友，站在我們家的小餐廳裡摟抱著。腦中閃過第一個念頭：我回來的不是時候。隨後定晴一看，男生懷抱裡的學妹在哭泣著，雙肩抖動的厲害。吵架了嗎？又不像，現場沒有煙硝味。此時室友正好從房間出來，表情詭異，不發一言。等學妹被男朋友輕哄安慰的平靜下來後，兩人雙雙離開。

我和室友各自用最舒服的姿勢坐在諾大的客廳沙發床上。除了風扇持續而慵懶的發出規律機械聲外，一片寂靜。室友慢慢的道出今天下午發生在學妹身上的事。

下午五點多，學妹結束最後一堂課先回到宿舍。一如往常，輕鬆的哼著歌，等著電梯。宿舍在四樓。想到晚上即將到來的約會，不自覺的眼角都泛著笑。

「叮！」電梯到。「唰。」門一開。學妹看見電梯裡有一個人。面朝前，頭歪歪的倚著肩膀，上背靠著牆，似乎是跌坐在電梯裡。那個人，面色如土，雙目緊閉，嘴巴微開，一動不動。「會不會是昏倒了啊？還是喝醉了？」按住電梯往上鈕的學妹稍微向前彎了彎上身進電梯，大聲喂了幾聲，沒有反應。又等了一會兒。學妹想說，叫不起來，倒楣，走樓梯吧。就這樣氣喘噓噓爬到四樓，進了房間，準備晚上的甜蜜約會。

打扮好再出門也不過四十來分鐘的事。低頭檢查自己的妝扮，順著頭髮，邊等著電梯想說：「剛那個人應該回家了吧，不然也應該被家人扶進去了吧。」

我們宿舍是小公寓，電梯旁邊轉角處是樓梯，就在旁邊。

突然間學妹聽見很多雜沓腳步聲，卻沒有聊天說話聲。抬頭一看，有群人魚貫而順序的走著階梯。走在最前面的那位，吸引住學妹的視線。他手上捧著一斗香爐，插著冒煙的香，胸前有幅大大的黑白照。「樓上有人過世。」心中反射性地閃過這個念頭。但那幅黑白照，像有魔力般，讓她的眼神遊移走了又被勾回來。整排人安靜地從她旁邊經過，往樓下去。學妹看著那群人，邊看邊想，愈看眼神愈遠...突然間她發現兩條腿似乎不聽指揮了，彷彿支撐不住她的身體似的...

照片裡的人，就是跌坐在電梯裡的那位男子。

她強自鎮定，扶著牆壁，拿出鑰匙，開門進屋。男朋友火速被她找來，在他懷裡哭的如帶雨梨花，此時我剛好進門。

室友語畢。客廳除了搖頭晃腦的風扇持續的送著風外，一片死寂。

後來我們著實走了好一陣子的樓梯。許多疑問在心底流轉，都沒有獲得證實：那天下午，樓上住戶是否真的有利用電梯運送大體到一樓？躺在電梯裡的，真是大體？亦或只是個暫時暈倒的人，稍後就自行回家了？那個人真的是照片裡的人，還是學妹的錯覺？當時沒有去尋找答案，未來也永遠是個謎。

後記：十年前的往事，有些細節我忘記了，亦或是根本沒參與到。寫的過程中，摻了點想像，但無礙於整個事件正碓的描述。希望大家都可以跟著我來到十年前的那台電梯門前，也這麼彎身進去看了一下...